郁陵香

【旭润】覆水可收

旭润5.1大逃猜活动文,稍微修了下,文末放出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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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安排上了,明后天放出第一章~


覆水可收


被赤霄剑刺中的时候,旭凤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你真要杀我?”他失神地看着润玉,恍惚听到凤翎剑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不同于旭凤,润玉握着赤霄剑的手仍然很稳。他维持着剑刺旭凤的动作,冠玉一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旭凤惨笑一声,低下了头,因而也就错过了润玉眼中那缕没能掩饰住的痛色。他吃力地伸出手,想去捂一捂腰腹间的伤口。可是他太痛了,痛得几乎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最后只能踉跄着跌倒在地。


他的手还半举在空中,于是得以在瞬息之间凭本能截住了一柄锋利的剑刃。而后他突然听见了一个他曾非常熟悉,却已很久没能听到的声音敬服地叫道:“——殿下!”


什么殿下,他早就不是什么殿下了。旭凤迟钝地想。


然而他的嘴和身体永远比脑子反应快,一边将那截长剑反手掷出,一边就像是从前无数次那样随口应道:“我没事,燎原君你先去别的地方帮忙。”


话音刚落,便觉背心一凉,胸口一痛。


他再一次被翊圣玄冰刺破了内丹精元。


旭凤茫然回首,只见一身雪白婚服的锦觅双眼发红,正恨意滔天地瞪着他。


这回他没有问为什么。


但锦觅仍然同他解释了她此举的缘由:“是你杀了我爹爹!是你杀了临秀姨!”


旭凤狼狈地倒在地上。他没去纠缠锦觅,却拼尽全力扯住了同样一身雪白婚服的润玉的衣袍下摆,气若游丝地道:“我死之后,求你,多多照拂火神旧部。倘有不愿留下的,放他们走。”


他原本还想再提一嘴放过锦觅,送她回花界。但大抵天道并不肯多给他这片刻功夫,于是只得空怀一颗死不瞑目之心不甘不愿地阖眼,然后在整个九霄云殿所有人面前灰飞烟灭。


阖眼之前,旭凤忍不住想,好冷啊,润玉,我好冷啊……


后来旭凤多少有点后悔自己这颗死不瞑目之心。


他无理取闹地想,如果那时他觉得自己死而无憾,是不是便不用再一次在魔界醒来,然后听穗禾哭诉太微荼姚是怎么死的。


穗禾的脸色和他记忆中一样苍白,想来和上回一样,为保他形魄不散耗费了不少灵力。但旭凤依旧一眼瞧见了她耳后的水系凌波掌疤痕。


他趁其不备打晕了穗禾,然后将她交给了循着凤凰涅槃的气息找来的鎏英。略作交代之后,旭凤孤身一人回到了天界。


不费吹灰之力地闯进先贤殿,旭凤在发现先贤殿上果然不存荼姚牌位的时候并无太多失落,于是在润玉口称荼姚不配时亦无多少愤慨。


他甚至也没什么兴致与润玉争锋相对——反正争也争不过,吵也吵不赢,难道再来一次可笑的“你胡说,你撒谎”么?


旭凤回过神来,自嘲一笑,做出臣服姿态,垂首说道:“旭凤未得首肯便擅闯先贤殿,请天帝降罪。”


润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眼前这人虽然长着旭凤的脸也生着旭凤的声音,可他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旭凤联系起来!


他心念电转,面上犹自不动声色,淡淡说道:“先贤殿本就是天家宗祠,你身为父帝嫡脉,前来祭拜先人再是寻常不过,何来擅闯一说?”


旭凤一怔,垂眸道:“多谢陛下。”


润玉与旭凤对峙半天都未能和他四目相对,心下泛起一层焦虑,面上也露出几分急躁:“旭凤……”


尚未说完,便被旭凤打断道:“旭凤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陛下去我神籍,准我离开天界,做个逍遥散仙。”


之前几次开口他都客客气气,唯有此番露出些许锋芒,但旭凤并不在意。


他心想反正自己身中白薇寒毒,哪怕不在润玉眼皮子底下,要不了几年也自会死于金丹反噬。纵然与润玉的兄弟情份几乎十不存一,这简直堪称举手之劳的顺水人情润玉总不至于吝啬不给。


润玉当真吝啬不给。


“本座不允,”新任天帝负手身后,神态睥睨,朗声说道,“来人,将旭凤拿下!”


旭凤下意识幻出了凤翎剑,但不过片刻他便漠然将剑掷在脚下,阖眼淡道:“不必麻烦,我束手就擒就是。”


旭凤束手就擒,润玉却几乎束手无策。他对旭凤复活后的反应有过种种推断,但其中没有一项是如今日这般——旭凤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任由润玉再怎么往里投入石子,都不肯给予一丝波澜。


他这是怎么了?


润玉收拾完自己一团乱麻的思绪,耐着性子去听破军的复命,然后差点被破军报告的内容气得七窍生烟:“你说什么?他把自己关进了毗娑牢狱?”


“是,”破军硬着头皮道,“火神殿下本来是要去临渊台的,但因陛下封了临渊台,便自囚于毗娑牢狱了。”


“他失心疯了吗!”润玉怒火中烧,勒令破军退下之后,强迫自己按下即刻前往毗娑牢狱质问旭凤的念头,硬挺着又在七政殿办了一会儿公。待到他自觉自己终于可以冷静地面对旭凤之后,才缓步走出璇玑宫。


然而没等润玉见到旭凤,他先见到了锦觅。


在毗娑牢狱门口哭得泣不成声的锦觅。


“你帮帮他,陛下,我求你帮帮凤凰……”锦觅泪眼婆娑地道,“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他已经找到了杀我爹爹的凶手,他说他不怪我,他还说……”


润玉皱眉问道:“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是他错了,”锦觅扬起泪流满面的脸,茫然说道,“陛下,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死的人……”她像是被“死”这个字眼戳中了心肺,浑身一凛,颤声道,“陛下,凤凰真的活过来了吗?”


这也是润玉想问的问题。


旭凤真的活过来了吗?


他下令调走了所有看守旭凤的天兵,然而就如他猜测的那样,旭凤并没有顺势离开毗娑牢狱。锦觅、燎原君、丹朱,乃至被润玉从魔界激上天的卞城公主鎏英,无论谁劝也不管用。


旭凤翻来覆去就只一句:太微荼姚严苛酷烈,他身为臣子却未尽到劝诫之责,如今自囚于此,实乃罪有应得。


润玉闻后并不惊怒。他随口回了一句“知道了”,便对邝露吩咐道:“由他去吧,要走要留都随他高兴。”


邝露欲言又止,润玉权当没有看见。


其后数日无事发生。旭凤虽隐约感觉有些奇怪,但他身心俱疲,实在没有余力再去琢磨润玉心思,便以不变应万变,专心享受自己的牢狱时光。


润玉根本没想关他,毗娑牢狱外不设天兵,狱内自也不启动阵法,旭凤想干什么便可干什么。但横竖狱中无事可做,他想打发时间,便唯有修炼。


和上回不同的是,这回他的修炼甚是顺利,白薇寒毒一次也没发作过。旭凤心想大概是他修炼得太慢了,寒毒都看不上他的进度。


这日旭凤正在静心打坐,忽听有声息传来。他睁眼一看,不禁微怔:竟是润玉。


旭凤阖眼不理,润玉却也不跟他废话。面如冠玉的天帝随手召来桌椅,将一沓奏折往案上一放,便气定神闲地坐下开始一一批复,竟似把这毗娑牢狱当成了他璇玑宫的七政殿。


旭凤瞠目结舌半晌,终是不肯落了下风,便继续阖眼——不打坐,改睡觉了。


其后数日皆是如此,二人各干各的,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就在旭凤以为他们要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的时候,这日润玉却突然开口了。


他没看旭凤,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一道折子上,悠悠自语道:“昆仑山脉似有动荡,叫谁前去查探平息呢?”


昆仑山地处天魔交界处,认真说来,可能距魔界更近一些。上回此地亦曾出事,不过并非什么大事,几个族群争抢地盘罢了。旭凤着鎏英领卞城王麾下去那里转了一圈,纷争立止。


如今旭凤不任魔尊,固城王想来也懒得管这种小事,这才惊动了天界。若说润玉对此事犯愁,旭凤自是一百个不信。但直到润玉开了这个口,旭凤才发现这么久以来,自己竟一直在盼望这一天。


“叫燎原君……”旭凤眉头微皱,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改口道,“叫破军去看看吧。”


“好。”润玉嘴角扬起一抹并不明显的弧度,低头去看下一本折子。


万事开头难。既有了第一次破冰,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和更多次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而天界是没有秘密的。又或者说,在润玉的授意下,无论什么消息都能如插上翅膀般迅速不胫而走。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旭凤竟似渐渐恢复了原来在天界的威望。除了他仍不肯离开毗娑牢狱之外,整个天界皆知火神地位超然,不但为天帝胞弟,亦是其心腹重臣。


只有旭凤自己不知道。


但他虽然不知,心中疑虑却日渐加深。


这不安既来自于润玉古怪微妙的反应,亦来自于迟迟不曾发作的白薇。然而当旭凤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疑虑之心,想要踏出毗娑牢狱的时候,他却吃惊地发现,已经数年未曾启动的牢狱阵法竟缓缓运转了起来。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日,恰好便是他在天魔大战的战场上被赤霄剑刺中的那日。


……润玉一定出事了。


旭凤心中一沉,脸色陡变。他仰首凝视那兀自运转的牢狱阵法片刻,撇嘴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他化作真身,也不去管毗娑牢狱的阵法千万年来困住了多少人,一往无前地向它撞去。



润玉不在天界,他在忘川。他手持赤霄剑,身后是百万天将,面前是百万魔兵。他觉得有些怀念,因为一切都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只除了旭凤。


旭凤不在他对面,旭凤在天界,旭凤很安全。


“今天过后,再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润玉在心中默念,“包括我自己……尤其是我自己。”


他压下涌到喉头的血腥味,无视固城王手中的殒魔杵,提起了赤霄剑——可诛仙可戮神可斩妖可除魔的赤霄剑。


固城王距他只有一步之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像是不敢相信堂堂天帝竟当真存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心思。


没错,同归于尽。固城王能看出来的,润玉自然也能。赤霄剑与殒魔杵同时发威,固城王被赤霄剑刺中的时候,润玉必也难逃一死。但他不在乎,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他想达到的效果。


而就在固城王孤注一掷发挥殒魔杵效力的时候,忽然间风声大作,一支裹挟着赤蓝火焰的长箭像是凭空射出,将他一箭穿心。随着主人身死,殒魔杵的光芒登时暗淡了下来。


“凤翎箭……”润玉喃喃道,“旭凤?”


旭凤站在高处,仍维持着弯弓的姿势,面上神色喜怒莫辨。他身为战神,在天魔两界皆声名远播,虽说已有数年未曾露面,但方才射出的这一箭气吞山河有盖世之威,顿时将交战双方同时镇住。


然而唯有旭凤自己知道,他此刻也已筋疲力竭。正想趁着自己还有余力的时候先行飞走,便见润玉忽地手一松,当啷一声,赤霄剑坠落于地。


赤霄剑坠地的声响与数年前——上一回——凤翎箭坠地的声响重合在一起,几乎振聋发聩。旭凤眼前一黑,恍惚回过神来,便见润玉忽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脚下一个趔趄,坐倒在地。


怎么回事?


旭凤骇然变色,不顾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强行化出原身飞到润玉身边,而后匆匆变回人形,手忙脚乱地抱住润玉,无所适从地道:“我明明已经弄死他了!”


润玉低声咳出一口血来,却没管自己,反而抓着旭凤手腕又惊又怒:“你怎么了?谁伤了你?”


他看得分明,凤凰从前漂亮的金红羽毛不复,身上焦黑一片血迹斑斑,显然身受重伤。然后没等旭凤回答,他自己便先反应过来,喃喃道:“毗娑牢狱的阵法……是我,竟然又是我……”


旭凤见他不住咳血,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地连声叫道:“润玉!润玉……兄长……”


“旭凤……”润玉回过身来,扯出一个苦笑,“没用的,别白费心思了,”他勉力抬手阻止旭凤给他输入灵力,有气无力道,“你有这功夫,不如陪我说会儿话。”


“你安静点儿别说话!”旭凤一处处地检查润玉究竟伤哪儿了,查到最后脸都白了,不敢置信道,“寿数将尽……你才多大岁数,怎会寿数将尽?”


润玉闻言,灰败的面上竟陡然现出些许神采,远远瞧着,依稀像是得意。旭凤正要询问,便听不远处有人带着哭腔喊道:“血灵子……是不是血灵子?”


旭凤回过头去,只见锦觅正连滚带爬地向他和润玉跑来,边哭边叫:“我看到魇兽吐出的梦珠了,陛下,你,你对凤凰也用了血灵子!”


“什么血灵子?”旭凤听这名字便直觉不是好东西,又惊又惧地道,“锦觅你说清楚!”


锦觅哽咽道:“血灵子乃梦陀经中记载的禁术,施术者耗费一半的天命仙寿,可救濒死之人一命。陛下先前为了相救被玄穹之光所伤的我,曾用过一次。”


“什么?你怎么不告诉我?”旭凤气急败坏,也不知冲着润玉更多一点还是冲着锦觅更多一点。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去问润玉,“锦觅说你对我也用过?什么时候?”


润玉初时抿唇不语,后来实在经不住旭凤盘问,终于不情不愿地说:“上回天魔大战,你被……你被赤霄剑刺中的时候。”


旭凤闻言呆了片刻,随即勃然变色,大怒道:“你……要杀我的是你,要救我的也是你,你是不是有病!”


然而润玉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他了。他躺在旭凤怀里,短促地笑了一声。他似是想要解释,但甫一开口便又是吐血,于是只得无奈地向旭凤扯了扯嘴角以示歉意。


旭凤双眼发烫全身发抖,就在他将要迫问锦觅血灵子之术如何施展的时候,却见一道金灿灿的光华忽自润玉胸口透出。那光芒越升越高,然后逐渐向左右展开,便似一对羽翼。


“寰谛凤翎……”旭凤摈住呼吸,怔怔望着那凤翎闪耀着明亮温暖的光辉,以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笼罩住了润玉全身。凤凰浴火再生的本源之力源源不绝地透过凤翎传递进润玉体内,为他补足生气。


“是凤翎,凤翎有灵!”锦觅喜极而泣。


旭凤也有泪含在眼中,但没等他高兴多久,便见那金灿灿的凤翎倏然被一层白霜所覆,传给润玉的力量亦开始时断时续起来。


“白薇。”旭凤和润玉同时出声,不同的是旭凤的声音又气又急,润玉的叹息中却并没多少失望,就仿佛他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似的。


润玉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见旭凤仍然一脸难以接受,心中泛起酸楚,竭力开口道:“你别难过,天意如此,本就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走之后,你……你要好好的。”


他有些不舍地描摹着旭凤皱到一起的五官眉目,终于没忍住目中热泪,怅然道:“对不起,旭凤对不起,我后悔了……可是太迟了……”


旭凤却不似润玉那般绝望,他一手牵着润玉,另一只手却在自己身上一通乱翻,翻了半天翻出一支光华流转的簪子来,急声叫道:“不就是寰谛凤翎吗,我这里还有一支!”


他手里的凤翎仿似亦生了灵,倏忽飞窜着追上另一只凤翎。它的光芒和另一支凤翎一般柔和温暖,覆在原来那支翎上,将白薇寒霜一点一点消去。


润玉吃惊地望着这一幕,怔怔说道:“怎么可能?”


“因为我没有在金丹里下白薇。”


一个和他完全一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人亦作天帝装扮,面目形貌和润玉完全一样,而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人黑衣束发,宛然便是另一个旭凤。


“侥天之幸,旭凤……你的旭凤被刺中内丹精元之日,对我说了一声好冷。”那人神色淡定,但眉目里隐约透出一丝后怕。


“你没下白薇?”润玉失神地问。


“想下的,”另一个润玉低眉苦笑,“就是最后,还是没忍心。”


“多亏你的没忍心,”润玉还在怔愣,旭凤已呛咳着喃喃道,“你救了他的命。”


“不,是你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你自己的命。”另一个润玉纠正他。


旭凤还待再说,却被另一个自己不客气地打断道:“好了有完没完?别推来推去了,我们各自害来救去的,早理不清了。”


另一个旭凤手一扬收回其中一支寰谛凤翎,正色说道:“我和兄长借凤翎的力量来到此间,那方世界恐要出问题,你二人需得尽快动身,回到你们的来处。”


他缓步上前,在旭凤身前蹲下,伸出右手手掌。旭凤略一迟疑,也伸出自己右掌。两人双掌相击之时,两个润玉的双手也握在了一起。


寰谛凤翎闪耀出夺目璀璨的光辉,旭凤隐约听到另一个自己低声说道:“兄长,保重。”下一刻,天魔大战的战场上便只剩下了一个旭凤和一个润玉。


“兄长,”留下的旭凤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我把魔界打下来给你做聘礼好不好?”


润玉没有回答他。他只是上前一步,按住旭凤后脑,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而刚刚回到自己世界的旭凤和润玉却狼狈得多。两人不知为何一同躺倒在布星台上,旭凤固然寒霜覆体,润玉却也一样面无人色。


但就像是冥冥中有人察觉了他们的回归,两人中间一片逆鳞散发出温润柔和的微光。那光芒照耀之处,旭凤身上的寒霜接连散去,润玉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旭凤伸手拿起了那片逆鳞,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取代另一个润玉的?”


“你何必明知故问?”润玉看了他一眼,却还是答道,“自然是我将奏折搬到毗娑牢狱的那天。”


旭凤追问道:“那之前呢?”


“那之前……”润玉有些恍惚,“那之前……我以为你又要死了。”


旭凤倒在赤霄剑下的时候,润玉犹自不敢相信。直到他听到锦觅声嘶力竭的叫声,看到旭凤胸前愈合不了的伤口,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旭凤又要死了。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锦觅正扒着他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旭凤的两只眼睛也红得像兔子似的,抱着他的手抖得叫润玉头晕目眩,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唤他:“兄长,你别死,你别走,你别丢下我……”


后来他发现,这个旭凤完全没有自复生以来到这次天魔大战的记忆。他以为这是他第二次施血灵子的后遗症,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有点头疼这个旭凤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先前种种举措皆都自有苦衷,便是言辞锋利如剑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多希望这是真的。


润玉不想欺骗这个……还没来得及被润玉在先贤殿嘲弄、还没来得及入魔,也还没来得及与润玉争锋相对,不敢置信地问润玉“你当真要杀我”的旭凤。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本也没几天好活了,何必在离开之前再伤旭凤一回呢?他舍不得的。他不但舍不得伤到旭凤,他甚至也狠不下心去伤自己了。


他想在旭凤——哪怕这个旭凤并非后来的魔尊——的陪伴下度过自己最后一段时间。


润玉没料到自己会在梦里见到另一个自己。彼时他还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他只当是自己的软弱与希冀令他生出了得以回到过去的幻觉。他冷笑着对过去的自己说你终会后悔,说你终会变成我。过去的自己面对他一言不发。


然后润玉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旭凤自囚于毗娑牢狱的过去。


润玉是几年之后才发现这个旭凤可能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发现的时候他几乎欣喜若狂,然而下一刻却又忧心忡忡地惶恐天道会夺走这一切。


他的怀疑是对的。他用了两次血灵子,天道不会放过他的。


然而几年过去,润玉竟不再像刚回来时那样患得患失了,他甚至觉得这样就很好。这几年的平静安逸就像是他偷来的,他应该学会知足。


润玉不动声色地让旭凤介入到各种政事中去,有意无意地为他造桥铺路,并且做好了随时都能从旭凤的生命中退出——也让旭凤从他的生命中退出的准备。


他希望那会是一个全身而退。


然而旭凤不允他退。无论是这个被他下了白薇的旭凤,还是那个低声下气求他不要丢下自己的旭凤,他们都不允他退。


“我哪里值得。”润玉不禁苦笑。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旭凤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润玉唇上,喃喃道,“我只知道,你若真把剩下那半条命给了我然后自己去死,我也……我也活不下去的。”


润玉浑身一震,却听旭凤忽然吸了吸鼻子,惨淡道:“润玉,你可知那日在先贤殿,但凡你肯对我说一句软话,我便会跟……跟那个旭凤一样,休管外面地裂天崩,只一心一意信你?”


然而那时的润玉自顾尚且不暇,又要如何承担旭凤的心潮涌动百味陈杂?


于是一步一步,终于行至几乎无可回头。


可是他们到底是不甘心的。所以天魔大战的战场上,润玉孤注一掷用了血灵子;所以在唯有他二人的婆娑牢狱内,旭凤面对润玉的没话找话时终究应了声。


明知毫无可能,却仍然希望可以重新开始。


……真的毫无可能吗?


旭凤摩挲着润玉的逆鳞,颤声说道:“兄长,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润玉怔怔凝视旭凤良久,久到旭凤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的时候,他忽地一勾嘴角,轻声笑道:“你我何曾真的结束过?”


既然他和旭凤谁都没有死成,未来或许也没有他们原先以为的那么绝望。


毕竟谁不知做神仙的各个会使仙法,区区一盆覆水,岂有收不回来之理。





END


完整时间线如下:


旭凤线:被赤霄剑捅了的旭凤A穿越回大婚→被捅→复活被润玉B刺激→佛了→天魔大战捅了旭凤A的润玉A穿越回来批折子哄弟弟→润玉A跟固城王打架要死了


润玉线:捅了旭凤A的润玉A惊呆了→血灵子救回来个大婚被捅的旭凤B→以为弟弟失忆了随便哄着玩玩→血灵子发作要死了→穿越到另一个世界批折子→跟固城王打架要死了


主要线索就是旭凤A和润玉A,旭凤B和润玉B打个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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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忘情是不可能太上忘情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太上忘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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